微博备份 18年合辑

思思帮我拍了张照片,看起来并不矮,比我想象中的瘦很多,她给我调了个滤镜,灰灰的,我的口罩只遮住嘴,留着两个鼻孔,喘喘气。我和她只认识了一个星期,但她已经得到我一半的喜欢了。我们一起去吃椰子鸡,我把她拉到镜子前,对着镜子拍下我们。她连忙低下身子,想要和我一般高,我不肯,叫她站直来,只有一半的喜欢是不值得为我低下身子的。她说你拍得真好看,我不合时宜地难过了起来。开心也是有开心的,难过也是会难过的。我想我终于把两个情绪分开来了,它们活得像两个器官,一个差点一个就会好点,不过同时作用的话,谁好点谁差点也不太重要了。


快递中心离我的宿舍楼有一条笔直的路,只有一条笔直的路。今年冬天,身上要是没点装备,是万万不敢走这条路的,路上藏着个“大土匪”。这条路的左边是球场,这条路的右边还是球场。左边的球场不靠山,右边的球场却还靠着球场,万事俱备,只欠“冬”风。我必须走这条直路,因为它直。细数装备,围巾,帽子,手套,一样不差,等不及准备一颗火热的心,我就上路了。“土匪”潜伏在两边,憋着呼吸,细细喘气。说时迟那时快,上路不过刹那间,土匪”早已瞅准好时机,左右围攻,前后夹击。四面受敌,围巾战战兢兢,帽子东倒西歪,手套自顾不暇,我变成了“一无所有”的路人,我被冬风打劫了。


打小没爱过秋,家乡的秋凛冽,叶不黄,天不高,就连生活也是进退两难。对秋没有好感,不爱欣赏它,为之驻足的事也可谓是有一无二。今儿或是心情好,明明憋着股如厕的劲,双腿非是不听使唤,这儿拍拍,那儿看看。秋还是那个秋,不过换了个地儿,就放心大胆地美丽起来,谁也叨扰不了它的金黄。落叶是心甘情愿地下落,秃顶也是无怨无悔地秃着。不孤芳自赏,不顾影自怜,不攀附着谁的身形做美丽的影子。这里的秋美得淋漓尽致,好得酣畅淋漓。但自然终归是自然,人类只能是人类,一年消逝一年又来,不腻不烦,不依不舍,惜别。


你羡慕别人身强体壮,骨架身材都是适合登山的最佳模样,你还来不及了解自己天生体弱的劣势,就踏入了登山这条没有尽头的道路。你羡慕早日看到山顶风光的强者,你也同情负重难以奋进的弱者。你沿途看见很多人,有人瘸脚,有人四只脚,有人天生带着翅膀,有人连脊椎都可能没有发育完全。你路过很多人,你也被很多人路过,你见过山色湖光好风景,你也经历过暴雨山洪坏天气。你吐槽没有好运气,也庆幸没有大悲伤。有人结伴而行,有人孤独前进,你安慰自己莫负春光,你也鼓励自己莫忘前程,你在一些方面成为了自己曾经羡慕的样子,你也在某些地方有了以前自己最讨厌的性格。你无法预知这种改变,你只是在被社会的洪流推着走,你在洪流之中思考人生,看见疲惫、无知、自私、愚蠢的千万个个体,然后猛然惊醒,发现自己也是其中一个。


风吹过来,我迎着去,将头发做尾巴,摇摇头,头发轻轻飘起来。我走在一棵树的前面,树的影子和我的影子不小心并成一排。借着阳光,我开心地以为,我终于险胜一局,但数年如一日直耸着的大树的美,我终究还是,比不过。


我很爱说风,不知道它打哪儿来,又准备上哪儿去,吹过来就是干干脆脆的,温柔是从一而终的温柔,凛冽也是毫不留情的凛冽。毛孔会不受控制,遇到温柔就敞开、恨不得整个身体都随着它旋起来,遇到凛冽就缩紧,像是被逼到墙角,缩成一团脆脆的东西不知道何时裂开。风是极致的,遇见它的时候,感情也不由自主地极端起来,爱它的时候它吹起垃圾袋来也是美的,恨它的时候哪怕它把秋叶吹到我的面前,我也只会觉得它是可恶至极的,没有一点点可爱。今天的风分明不是凛冽的,离温柔却也差那么一点。它像我外婆的手,摸过来是粗糙的,但我的心是柔软的。人站在这里,躲不开风,心是属于外婆家的,谁也抢不走。


暑假的时候,母亲给我买了一颗转运珠,用打火机将长线熔断,截出我手指大小的长度,将转运珠串上,再用火融合,就成了一个小小的戒指,但我还是称它为转运珠,不会叫它戒指。转运不转运也不太知道,但戴着它的时候,心里是安心的,是比开心还要少一点的情绪。第二天它就不见了,可能是拥有的时间太短,我现在才想起来我把它弄丢了。我手上始终戴着的,是母亲在我十八岁那天送我的戒指,母亲说,十八岁的我戴上了她送的戒指,就可以幸福生活一辈子啦!


高一的时候就已与组里同学约好,都选理不选文。所以文科课过得散漫随意,有一次约着逃了文科课去打篮球。后来被班主任发现,他便在班会课上将我们喊起来一一问话,我当时觉得他咄咄逼人,都已经认错他还要一直纠缠。我心直口快,口齿伶俐,不服气就和他多理论了几句,他说不过我,只好叫我们全都坐下。我正得意,却听老师对着全班人说,我们犯错全是因为他管理不当,他自罚50个俯卧撑,老师已经50来岁,这种自罚真的太令人难过了。我当时看见了就想抽自己两耳光,急忙把老师拉起来,说自己真的错了。后来被大家选成班长,去老师办公室开会的时候,我难掩羞愧,并疑问为什么这样顽劣的自己还能当班长带领大家,老师说一切尽在他的意料之中。现在想来,还是觉得很对不起老师,便微信找老师说了几句,老师说在人的一生中,会遇到很多插曲,没有对错,只有合不合适。你看他现在都没有觉得我错,只是说那时候这样做不合适。可是人生最难得的就是合适了,玩乐交友,恋爱结婚,最难得的,就是合适。


去二姨家吃饭,以我为定点,二哥二嫂与我相对,表姐表妹各坐两侧,左斜方是家弟,舅妈抱着小表弟居于右斜方。二姨爹平日爱搞些文字游戏,见如此热闹,忙从客厅过来,人未到声先达,“你们这帮文化人不妨和我对个几句,看看谁最聪明。”我们都有点不知所措,心里都知道,高中毕业以后都懒于思考,书已经少看,更别说要去说些文话了。还没等我们回答,二姨爹的热身考验就已开始,“有水也读清,无水也读青,水往一边跑,有米读为精。”电光火石间我急忙对了个“有水也读汾,无水也读分,水往一边跑,有米读为粉。”其实汾是第二声,但当时也没谁在意我这点错误,家弟紧接着也对了一个,但我最喜欢的是二哥对的“有水也读湘,无水也读相,水往低处流,变雨一个霜。”我由此知道了喜爱的力量,因为后两句是我那没读过多少书的二姨爹补充的。我还沉浸在霜字的妙里没有出来,又听见二姨爹说“今雷难醒五更梦,这是上句,你们对下一句。”唯恐我们不知道啥意思,姨爹还耐心解释,说是今夜的雷声也无法将做梦的我吵醒,不知是不是平日里内心太过文艺了,我脱口而出了一句“明雨难解半生愁。”可能说了愁,大家都说我对的好,纷纷鼓掌,但二姨爹始终还觉得差一点,我不太服气,向大家解释,五更时候正是快要天亮的时候,打雷了说明要下雨了,雷声为何吵不醒梦中的人是因为愁的事太多了梦中人不愿醒来,所以我对了明雨难解半生愁。但想了想,还是觉得差那么一点味道。或许,差的是一场雨吧。


前年去了一个古镇,买了三串石榴石,我留下了珠子最细的一串。细心保管,认真佩戴,如今也是两年有余。散乱的珠子被水晶线一串而过,即便是一两颗不想混在其中的珠子也逃不过被穿在它们中间的命运。说是同类,却常常突显出来,我拗不正它,也早已习惯看着它们别扭。它跟我第一年的时候,我甘心把它置于流水下,消去别人的磁场,内心的仪式感得到了巨大的满足。今年却有些舍不得,刚才我终于有勇气看它,它静静贴着我的手腕,看着我,似乎在与我争辩,也好像只是沉默着。不敢再与它对视,我随手用它把散乱的长发绑了起来。我感觉自己变成了石榴石女孩,月亮就在我的头顶,弯得最好看的那一面对着一条河,水哗啦啦的,头顶的石榴石也听见了,开始躁动起来,拉着我往河的方向走去,我有些难过,生气地把它从头顶扯了下来,水晶线变形了,再也不能幸福地贴在我的手腕了。


和长辈们在一起吃饭感觉特别累,主要是长辈们在一起太爱谈八卦,并且不像我和我的小姐妹们在一起谈八卦,长辈谈八卦我只能听,不能说,要是他们说秋天的树叶全是黄的,我就不能给他们说你们得分树的品种,有一些树在秋天也一样是绿的,就比如说我家楼下的行道树。这样说了以后他们虽然没有理由反驳,但几十年的认知被推翻了肯定是要用长辈的权威反驳我的,遇到紧跟时代的长辈还好,会先等我说完了以后再继续讨论为什么秋天的树叶全是黄的。这时候我往往会特别想念我的小姐妹们,和她们谈八卦比较开心,我要是说树叶在秋天变不变黄要看树的品种,她们肯定会点头肯定我,并且还会向我科普哪些树叶在秋天不会变黄。


一家人准备出门旅游,我给母亲化了个淡妆。她纹眉的痕迹已经淡了许多,我用眉笔细细勾勒,加深,晕染。看似一气呵成,其实心里紧张,我眉毛浓厚,每次上妆都不用画眉,这样仔细地画眉还是第一次。画眉自古以来就被赋予浪漫的色彩,多描写于情侣爱人之间,张敞画眉,倚天屠龙记里的张无忌为赵敏画眉,但女儿给母亲画眉的典故我倒是从未听说过。正想着画好了去查查资料,只听到母亲对着镜子,抚着我刚画的眉毛轻声说:“我呀,像你这么年轻的时候,也没有眼袋,斑点,皮肤又白又滑,又细又嫩,在当年,我也是一个大美人啊。”她可能不知道,光是描了眉的她,在我心里就已经是谁也代替不了的美丽了。


王明明在寂静的雨夜后开始深思,以头靠窗眼看天的方式。他在想,月亮到底啥时候能出来,等得还怪愁人的。但王明明究竟是谁我也不太认识,只是觉得这样的时刻就该有一个这样的人,他也有可能不叫王明明,或许会是王白白,也或许是王黑黑,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在漫无边际地思考。


人生太任性了,想起高中有一次逃课,回家看我妈居然在家,我妈看着我,我也看着我妈,两人面面相觑,都不知道为什么本不该在那个时间点在家的两人会突然在家,我说:“妈,我逃课了,我心情不好,打铃那一瞬间我背着书包就走了。”我妈:“逃吧,心情不好就不上,开心最重要。”但好像逃课也没有让我开心,我就开始玩全民K歌,我妈说:“你别唱了,一会儿打分出来,你又会更不开心了。”


为什么会喜欢太阳呢,喜欢他的炽热,喜欢他的饱和,喜欢他一年四季都不变幻的固执。他发他的光,他放他的热,不在意灼伤谁的皮肤,也不接受谁的喜欢,他本身带着温暖,不刻意带给任何人。他可以被想象却不可能被拥有,他没有同伴也不带着丝毫的懈怠,他就算孤独也是人们臆想出来的孤独。他可以是任何美好的东西,也可以转眼变成别的冷漠。他不让我担心他会不会永不再来,他会让我相信,他每一天都在,就算没有出现在我的眼前,我也知道他会来,不是今天明天,是所有的每天每天。


窗外的屋子都饱经沧桑,红的白的蓝的参差不齐却又好像只是点了些妆。想起小时候上台表演,像流水线上的产品要任各路阿姨为自己梳发着装,看着点了美人痣的男孩子会不禁喷笑,觉得不够,继而又张开擦了厚重口红的嘴,放大嗓门哈哈大笑。想来那时自己的脸必定也像这些年代感的房子一般,红的白的蓝的参差不齐,美人痣男孩应该是很喜欢阳光的男孩子,他看我应该就像我看这些屋子一样,阳光下的它们都是很耀眼的它们,那时的我也肯定是很特别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