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开始思考起绝望这件事，疫情之前，如果足够幸运的话，应该很多人一辈子都不会感受到什么是绝望。大多数绝望会生活在什么地方呢？那大概是医院吧。离我最近的一次绝望，是2020年父亲做心脏病手术，从检查到手术再到出院前前后后历时一个多月的时候。对于人生的长度来说，一个多月似乎可以忽略不计。但如果人生的长度不是以时间而是以情绪词来计算的话，这一个月应该是我目前人生中最长的一段时间。每天医院和餐馆两点一线，晚上搭小床睡在病房，脑海里最多的声音是病床的呼叫声和仪器的滴答声；最多的画面是病床，医生、护士，各种检查报告单和无数排队等着做检查的拥挤的人群。我每天的生活重点就是询问医生父亲病情的最新状况以及在病房等着父亲从ICU出来。运气好的一天是父亲好转的好消息，运气糟糕的一天是父亲病情恶化的坏消息。心情起起伏伏，有希望又失望又有希望又再次失望，于是早已经忘记了情绪到底是什么东西了。但这都不是最绝望的时候，最绝望的时候是父亲最后转到真正意义上的重症监护室，我踏入重症监护室去看他的时候，我看到他勉强像是一个人，盖着白布躺在病床上，四肢都被捆上，靠着仪器维持呼吸的时候。里面躺满了这样的人，一床接一床。绝望的情绪在网络上看过很多，也共情了很多，但真的只有在那一刻我才真真正正地感受到了绝望。时间会磨平情绪，绝望者也不例外，会从刚开始的极端情绪回归到平静的但再也不会是正常的情绪。大家总归是喜欢积极的阳光的事物，也下意识地会去规避和面对一个悲剧。就好像只要结局是好的，无论过程多么悲怆，都会是一个可以接受的美好。但这过程是多么重要，这过程的悲和惨如果因为结局的好而被忘记和忽视，那这才是悲剧。尽管父亲最后转危为安，医生把他从老天爷手里抢了回来；但那样的经历却是我至今也无法淡忘的。也还好父亲最后转危为安，让我珍惜和感恩无数个平常的日子。父亲是自然看病，因为手术中会出现的风险而导致了严重的后果，这样就已经足以令人体验绝望了，更不消说那些因为无法及时就医而生死永别的人们了。我们都应该寻找生活中的美好，但请不要忘记，丧钟是为每个人而鸣。